我看萧红的一生(四):惨遭社会毒打(萧红生死场 小学生阅读)
初中三年毕业,萧红十八岁了,父母要求萧红完婚,萧红不愿意。1930年暑假过完,她在同学朋友的帮助下,自作主张和族兄一起去了北平求学。虽然已经是民国二十年了,但呼兰相比较而言,还是一个民风尚未开化的北方小城,张廷举又是那样看重父权和面子的一个人物,作为呼兰县教育局长,萧红这离经叛道的一跑,随之而来的汪家问罪、休妻退婚,可以说让他尊严扫地、颜面无光了。上一篇文章我讲了,这个我们现在看来过于任性、有点鲁莽的抉择,让萧红在家乡名声扫地,可以说为后面萧红短短一生的一系列婚恋悲剧,拉开了灰色的大幕。
萧红的恐婚
萧红不肯结婚的原因固然主要是因为她想继续上学,但更深层次恐怕是萧红对婚姻是持否定态度的,不信任的,尤其是和汪恩甲的婚姻还完全是父母包办的,所以她内心深处是极度抗拒、视之为畏途的。要知道,她身边几乎没有一个幸福的婚姻的样本。
她的亲生母亲,和父亲结婚十年,生了一女三子,病逝之后三个月尸骨未寒,他父亲便娶了新娘。而这位继母,“后来也怕着父亲了”。她祖父祖母的婚姻,六十多岁的祖父还是常常挨着祖母的骂的。“祖母一骂祖父,我就拉着祖父的手,说:去后园吧”。
萧红少年的伙伴,继母的妹妹“翠姨”因为不想结婚又没勇气公然反抗,默默折磨自己但求速死。翠姨的妹妹高高兴兴出嫁了,结果也不过是常常被丈夫打骂。和萧红两情相悦的远方族兄陆振舜也已经结婚了,显然是不幸福,不然也不会想和萧红共赴北平读书了。“小团圆媳妇”被“善良的婆婆”一家给活活折磨死了。
可以说萧红从小打到耳濡目染,看到的婚姻都是没有温暖的。她后来在散文《一天》里有这样的句子:“她回到妇女们最伤心的家庭去,仍去寻她恶毒的生活”。
叛逆的萧红我行我素,任性的选择一个接一个,灾难也就接踵而来。她遭到了命运的毒打。
北平半年饥寒交迫:1930年秋冬,萧红在北平读高中。这一段生活读者可以看萧红散文《中秋节》。衣衫单薄、无钱取暖、常常被冻病。好心的朋友当了自己的被子,给萧红送来了炉子和煤炭。高中没上几天,但实实在在的冻馁她是体验到了。寒假来临,两家发来最后通牒,回呼兰就给路费,否则一分钱没有了。陆振舜估计也就是一个少爷,受不了投降了,萧红至此别无选择,只得和他一同回家。这一段“自由恋爱”无疾而终,陆某全身而退,萧红身败名裂,回家后被父亲发配乡下软禁起来。
汪家宣布“休”掉“寡廉少耻”的萧红,汪恩甲却对萧红念念不忘,其后曾一度追到北平寻找萧红。估计汪恩甲这一示好之举,也给后来萧红离家之后实在走投无路时,主动投奔汪恩甲埋下了伏笔。
哈尔滨流浪一月:1931年10月萧红逃离福昌号屯,在哈尔滨流浪了近一个月,随着寒冬来临,11月底走投无路的萧红找到了汪恩甲。这一个月里,萧红应该是求遍了哈尔滨的亲戚、朋友,居无定所,衣食无着,四处流浪。她的父亲张廷举已经对外宣称将萧红从家族除名,从此恩断义绝,再无干系。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法理上,萧红都没有再回头的可能了,萧红也完全不想回头。她在散文《过夜》里,写到“经过下等妓馆的门前,我觉得她们比我幸福”,走在朔雪连天的街头,她想起起自家“安逸”的马房,并且羡慕狗睡觉的地方有“温暖的茅草”。哈尔滨的冬天,是能够冻死人的。最后她被一个年老色衰人格卑污的暗娼收留过了一夜。第二天走时,从本就单薄的衣服里留了一件长衫,皮鞋也没了。
说实话,萧红第一次出走,已经经历了没有经济来源的困窘,但毕竟还是有学校有住处的学生。我一度很遗憾,叹萧红竟然没有吸取第一次离家的教训,后面又让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头,第二次出逃之前,有没有想过多弄一点钱?!或者先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再跑?!唉~~我这也算是马后炮。说到底,她那时候也才二十岁,我自己想想我的二十岁,不是也对金钱全无概念,连家里有没有钱都搞不清楚么,我可是穷人家的孩子,都如此,况萧红乎?!二十岁的人,还是个孩子,天真的以为“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不也是很正常么?!
投奔汪恩甲未婚先孕:1931年11月底,汪恩甲带萧红入住东兴顺旅馆。1932年春萧红意识到自己怀孕,5月的一天,汪恩甲离开萧红回家想办法,从此人间蒸发。7月份,萧红被旅店老板赶到储物间做人质。8月萧红写信给报纸求救,遇到萧军,最终趁哈尔滨发洪水才得以脱身获救,开始和萧军一起生活。
上面短短的这一段文字,我写下来都觉得难受,萧红作为亲历者,无法想象她心绪的百转千回、日夜思量。
张爱玲写白流苏觉得一座城市的被炮火摧毁成全了她和范柳原,故称《倾城之恋》,但那终究是小说。萧红的人生远比小说还传奇、还精彩,我感觉,一座城市被大水淹了,只为成全她能脱身自救。
汪恩甲这个人,出身富裕,当然不缺钱。萧红在北平的朋友李洁吾回忆说,当年他追萧红到北平,手上玩得都是一摞银元当当作响,那声音深深地刺激着李洁吾,因为他也是穷的,他就是萧红文章里那个把被子当掉才能给萧红买来煤炭和炉子的朋友。
我最搞不懂的是,明明萧红和他订婚的时候,他就已经师范毕业做了小学教员,怎么几年后萧红去投奔他时,他倒表现的像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呢?!工作几年,难道没一点存款?!没一个自己的住处?!萧红投奔他的时候,作为比萧红大的有工作经验的男人,难道不能租个正经的民居,反倒去住什么价格昂贵的旅馆!还有,作为一个成年人,难道不能带萧红去登个记、结个婚,给萧红一个正经的名分?!总之他的种种表现,真是纯粹的少爷,没有一点会过日子的样子!!!
汪恩甲人间蒸发,他家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因为东北三省被日本占领又几经战火,似乎没有什么资料留存。萧红终其一生也再没有提过他,只在处女座《弃儿》借旅店老板之口提到过“王先生”,所以我们无法窥知萧红对汪恩甲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从事实来看,在冷血无情的父亲和“背信弃义”的汪恩甲之间,明明两个都是她想逃离的人,但走投无路之时,萧红还是选择了后者,并与之共同生活了近半年之久,关系亲密,孕有一女。虽然这个选择,最终是个巨大的悲剧,但这半年之内,萧红至少没再经历寒冷饥饿,甚至很可能生活的相当不错,恢复了少爷小姐的水准。从这一点来讲,汪恩甲倒是没有对不住萧红。至于后来他的不知所终,如果不是泯灭人性,则大概率是他已经死于非命了,即便是他还活着,萧红显然也没有想过再去找他。这个人就是她生命的一个过客。
从东兴顺旅馆窗户跳出来的怀孕的女人,虽然也只有二十岁,却不再是“小孩子”了、不是想哭就哭的“娇子”了。在人生经历一连串戏剧性的转折之后,在残酷的命运毒打之下,萧红没有自暴自弃,没有灰飞烟灭,反倒羽化成蝶,完成了从一个天真倔强的地主家小姐向有朝一日震撼文坛的作家萧红的蜕变。
但是这些磨难,某种程度上,也终结了萧红的青春。
Phyllis:我看萧红的一生(一):原生家庭与性格
Phyllis:我看萧红的一生(二):时代悲剧
Phyllis:我看萧红的一生(三):与家庭决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