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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作家·微刊｜父亲的高度（随笔）-贵州文学作家

2023-08-19 19:35:42TONY杂谈105

贵州省作家协会主管【贵州作家·微刊】以展示贵州作家创作成果、关注文学新人、多视角反映贵州文学生态为己任。每周一、三、五更新　　NO·588

贵州作家·校园文学

父亲的高度

作者：黄菊

父亲，是我跨越不了的高度。

印象中，父亲是个一米七五的高个子，因为小时候患小儿麻痹症，他的两条腿长短不一，走起路来总是一瘸一拐。小时候，我喜欢坐在父亲肩头，享受着人们要仰着头看我的那种高度，心里甭提有多高兴。

在我上二年级的一个夏天傍晚，父亲告诉我，他要外出打工挣钱。我知道打工的地方很远，便哭着吵着不让他去，为这，母亲还打了我。我的眼泪瞬间涌出，抬头望着十五瓦的白炽灯发出的弱光，我视线模糊。但仍清楚地看见父亲低着头认真看我，我仰头望着父亲，相视很久。

那一晚，家里的人都睡得很晚，母亲帮父亲收拾东西，弟弟和妹妹正在做作业，而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却想着父亲，我舍不得他外出。可是，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父亲和母亲就比平时早起了。父亲过来叫醒我，叮嘱我要听母亲的话，照顾好弟弟妹妹，好好学习……说着说着，我流泪了。

父亲去看弟弟妹妹的时候，我起床穿好了衣服。父亲看完弟弟妹妹出来，我慌忙提上母亲为父亲煮好的鸡蛋，仰头看着父亲轻松地背起一大包行李，在母亲的催促迈出了家门。

我紧紧地跟在父亲身后，母亲打着手电筒走在后面，因为太早，月亮还没有消散，我看见了父亲被大布袋背包压弯的背影。待我低头看向地面，月光已经把我们三人的影子揉成了一个“凹”字，这段平时很远的路，此刻却让我感觉好近好近……

父亲刚放下背包准备伸腰，车就来了，父亲迅速抱起包上了汽车，我提着鸡蛋跟了上去。父亲吃力地把背包放下，然后坐到了空位上，售票员催促我下车，我急忙把鸡蛋递给父亲，父亲接过鸡蛋时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我，纵然是坐着，他也比我高出许多。

“我下车了，爸！”父亲一直看着我：“好，你在家要听话呀”。我一下车，车门就关上了，我看见父亲站了起来，推开车窗，叫我们赶快回去。我站在路旁吃力地仰头望着父亲，此时的父亲变得更高了。

从那天起，父亲很少回家。“过年工资会翻倍，今年我就不回来了……”这样的话不知被父亲重复了多少年。刚开始那几年，每到稻谷收割的季节，父亲还会回来。爷爷年纪大了，背不动打谷机。家里的稻田离家很远，父亲每次背起打谷机都被机器压得低矮，遇到上坡，他整个人就被压得几乎就要贴近地面。

我没有像送父亲那次一样紧跟在他的身后，一是危险，二是走在前面，我就觉得自己比父亲高。就这样，父亲一瘸一拐地到了稻田，父亲在母亲的帮助下放下打谷机，我得意地说：“爸爸，刚才我比你高，你好矮呀……”这时的父亲没有责怪，只是微笑地看着我说：“对对对，我女儿都长这么高了，快比爸爸高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三，后来家里不再种稻谷，父亲也就很少回来。

我没有辜负家里人的期望，成功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个子也很快长到了一米七。在同龄的女生中，我的个头算是很高的，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上学的时候母亲让我一个人去报道。从那一年，父亲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了，我开心至极。

有一次，寒假之前父亲就提前回来了，说是在县里的车站转车，叫我去车站见他。一下课我便急冲冲地跑到车站，很远的我就看见父亲站在车站门口。那一天的天空中飘着雪花，我穿着棉袄戴着围巾跑过去叫住了父亲：“爸，冷不冷？穿这么少，你还以为这是广东啊！”父亲穿得很单薄，褪色的黑色外套已经有些泛白，冷风中，他不住地打着哆嗦，不再是我印象中拥有高大身影的父亲。

“爸，你看你女儿高吧，都有一米七零了呢……时间好快……”这时，我发现父亲得意的脸突然掠过一丝伤感。父亲知道我最喜欢吃山楂片，便把一包山楂片拿了出来往我的包里塞。天气太冷，我催促着父亲赶快进站，父亲就又熟练地背起他的大背包转身走了。

才四十出头的父亲此时走起路来竟然有些踉跄，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总感觉父亲比我要矮！并且一直在心底欺骗自己：一定是父亲的背包太沉重才压弯了他。

久久地凝望着父亲远去的身影，在低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忘记放回包里的山楂片，鼻子突然一酸，泪水便在眼睛里不停打转。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我拼命地告诉自己，父亲依旧高大，高大到我只能仰望着他……

后来我考上大学，父亲却因病去世了，这成为了我心中永远无法忘却的痛。我忘不了父亲，因为见面太少，我总是记不清楚他的面容，家人们都说我长得最像父亲，后来时常照镜子成了我回忆父亲长什么样子的一个方法。

父亲走了，已经走了的父亲永远不会回来了，但是我永远记得他高大的身影。他，成为了我永远跨越不了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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