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要屈服于权势,用仁义来伪装自己,直击人性的法家思想(人们总是要屈服于权势,用仁义来衡量)
公元前234年,秦王嬴政在书案前的竹简中,看到了两篇极为特殊的文章,文中内容惊世骇俗,又言辞犀利,他越看越觉得冷汗直流,此后嬴政不仅发出若见其作者,自己便死而无憾的感慨,而且还将文章中的理论,作为了自己一统天下的指导思想,这篇文章就是——韩非子五蠹(dù)。
韩非子五蠹
五蠹,出自于《韩非子》第49篇,是战国末期法家的政论文,这篇文章,不只为秦政提供了理论基础,同时也揭露了封建王朝的核心,以及王权社会的本质;谭嗣同曾感叹道:“二千年来之政,秦政也,皆大盗也;二千年来之学,荀学也,皆乡愿也。”意思就是历史上所有的封建王朝,遵循的都是秦朝体制,学习的都是荀子思想,上面站着伪善的强盗,下面跪着愚昧的民众,而恰好,秦政是法家思想,韩非又是法家巨匠,荀学是荀子的学说,而韩非又是荀况的弟子,可谓是真正的集大成者;所谓五蠹,指的就是儒者、纵横家、游侠、患御者,以及不法商贩这五类人群,蠹也就是蛀虫的意思,那这篇文章究竟说了什么呢?到底有没有那么惊世骇俗呢?我们大体来解读一下……
在上古时期,人少兽多,百姓总要遭到野兽的侵害,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位圣人,教人们在树上搭棚,于是百姓就拥戴他,推举其成为了天下之主,这个人就是有巢氏;当时人们吃的是生肉野果,腥臊腐臭,许多人都为此患上了疾病,于是又出现了一位圣人,教人们使用钻木取火,然后百姓就拥戴他坐了天下之主,这个人就是燧人氏;到了中古时代,鲧禹排除了中原的水患,之后近古时代,商周两王结束了桀纣的暴政,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成为了天下之主,但如果在今天,要是还有人提倡在树上搭棚,倡导人们用钻木取火,那一定会引起百姓的耻笑,同样再提倡尧、舜、禹的制度,效仿商汤、周王的礼节,那人们肯定觉得他脑子不太正常,周文王曾依靠仁政感化西戎,徐偃王却因为仁政而被楚国所灭,舜帝曾让人拿着盾牌和大斧,在西戎的边境跳舞,他管这个叫德政,最终也确实感化了西戎,但现在如果拿着刀剑,去人家的门口跳舞,恐怕能带来的只有战争,所以说时代变了,方法自然也要改变;上古的人们竞争道德,中古的人竞争智谋,当今的人们诉诸武力,这个就是社会变化,所带来的策略变化,因此圣人不会照搬古法,不讲什么陈规旧俗,该选择什么样方法治理天下,要根据当前社会的实际情况。
在古代男人不用耕种,女人不必纺织,这是因为人少而资源充足,所以就很难发生混乱,百姓也就不必争夺,但是在今天,人多却资源有限,常常是费尽力气还不够吃用,因此就难免产生混乱,必然要出现争夺;尧帝治理天下时,吃住都太过简陋,君主和百姓没有太大差别,所以他才能够做到禅让,但如今一个贵族奴仆的生活,和百姓都是天壤之别,所以别说是什么帝王,就连县令也不舍得辞掉权位,古人轻视财物,是因为资源充足,争夺与否没有多少差别,现在人重视权利,是因为资源稀少,不去争抢就没有饭吃,所以古今的人性没有变化,有的只是利益,和制度的区别;儒家提倡遵循古法,说如果想治理天下,那君臣的关系就要像父子一样,但如果这么说的话,天下也就不存在父子间纠纷了,何况君主爱民,本就不可能超过父母爱子女,这是再直白不过的道理,鲁君看到臣民受刑时,曾为之流下眼泪,他管这个叫作仁政,但实际上流泪只是流泪,该罚还是要罚;况且这个天下的百姓,本就习惯屈服于权势,很少能被仁义所感化,就算是孔子这样的圣人,门下也不过才七十多人;在鲁国的体系中,鲁哀公是君,孔子是臣,如果要讲仁义,鲁哀公必然不如孔子,但孔子却屈服于鲁哀公,显然孔子不是屈服于仁义,而是屈服鲁哀公的权势,儒家的逻辑,是让君主要像孔子,百姓要像孔子门徒,这肯定是办不到的。
假如现在有一个混账儿子,他不听父母的劝告,不在乎乡邻的责备,不理睬师长的教导,然而当执行公务的官吏找上门时,他才觉得害怕和后悔,可见慈爱只能换来骄纵,只有权势才能让他屈服;在大街上丢个十几尺的布匹,随便一个人见了都要下手,但如果是刚刚融化的千度金水,即使他是盗跖也不敢下手,因此奖赏要丰厚,使人们有所贪图,同时刑罚也要严厉,让人们有所畏惧,这样一来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自然都能成为守法的人;但是现在呢?因为他有功劳所以赏赐官位,却又鄙视他做官,因为他不肯为官所以疏远他,却又推崇其不羡名利,对于不劳动就有吃穿的人,夸他有本事,对于没有功劳就获得官位的人,夸他有才能,这种本事和才能,只会导致国力衰弱,造成土地的荒芜,赞赏这种人物,势必就要亏损国力……因为这篇文章出现在两千年前,又恰逢是一个大分裂时期,所以部分观点可能存在局限性,如果感到难以接受,不是因为时代变化,就是因为讲的太透,我们再接着往下看……
五蠹之祸
儒家利用文献扰乱法纪,但却得到了君主的任用,游侠使用武力触犯法令,但却变成了贵族的刺客,法令所反对的,成了君主所重用的,那些应该被处罚的,又成了权贵所豢养的,面对如此矛盾的法制体系,即使出现了十个黄帝,也不可能治理好天下;楚国有个仁义之士,他的父亲偷了别人的羊,于是他就找到令尹,检举揭发了偷羊的父亲,结果令尹却认为他对父亲不孝,最后判了他的死罪,鲁国有个无名兵士,每次跟随国君去征战,每次都第一个逃跑,后来孔子问他原因,他说家有老人自己不敢战死,结果孔子就认为他是孝子,最后推举他做了官,君主的忠臣成了父亲的逆子,父亲的逆子成了君主的忠臣,之前令尹杀了那个品行好的人,此后楚国之恶再也无人检举,自从孔子奖赏了一个逃兵,此后鲁国之兵逢战就要逃跑,因此早在仓颉造字时,就知道公私的关系必然相悖,如果君主要赞成私人的利益,就必然要损伤自己的国力。
杀敌有功的人本该受赏,结果回军后你又大喊仁爱,攻城破敌的人本该授爵,结果归来后你又说什么兼爱,如此君臣关系必然就不稳固;国家富足要靠农民,却又给儒生带来便利,攻城略地要用士兵,却又给游侠送去财物,得到利益的人,不是理政要用的人,但理政要用的人,又不是得到利益的人,于是不再有人从事农业、从军征战,相反各种伪善却十分盛行,这样就必然要面临衰退,上面这几句,其实就是后来宋朝的问题;统治不在于多么智慧的言语,如果百姓理解不了制定的法令,那么自然也难以遵守,连糟糠都吃不上的人,不会追求精美的饭菜,连粗布都穿不上的人,也不会想那些华美的服饰,所以不采用普通人都明白的道理,反而去看那些聪明人,都难以理解的说教,只能带来适得其反的效果;对百姓来说,没有钱财可以利用,没有权势可以威胁,所以只能提倡诚实,但君主则不同,他可以利用权术,赏罚分明,何必去寻求什么忠臣呢?再说现今本就没几个忠义之士,但治国所需的官吏却数以百计,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专行法治,只要法制够严,他就足够诚实;喜欢那些张口仁义,说话好听的人,那整个朝廷都是花言巧语,说几句空话就能讨好君主,谁还会去办一件实事呢?所以你看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商君的法典,可秦国却越来越穷,原因就是都在空谈耕作,不再去从事辛苦的农务,家家户户都有孙吴兵书,可兵力却越来越弱,原因就是都在空谈兵法,不再去参加搏命的征战。
所以明君善于使用民众的力量,不听信那些高谈阔论,奖赏人们的功劳,禁止那些无用的言行,这样一来,民众才会为君主出力,如果耕种能带来富足,那就算再辛苦也有人去干,如果从军能带来显贵,那就算再危险也不缺少兵士,可现在却有一百人空谈,只有一人在田地耕种,一百人指导着一人作战;再往下:“故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这就是焚书坑儒的源头,说起来残暴,但其实在每个朝代都接连发生,什么帝王之术,无非就是愚民驭民也;所谓连横,就是依附强国去攻打弱国,所谓合纵,就是联合弱国去对抗强国,可一旦连横,就必须献上土地、呈上国君的玺印,以此来获得强国的信任,但这样国家的疆域就会缩小,君主声望也不断降低,还没来得及得到好处,就已经走进了混乱之中;同样一旦合纵,去援助小国,就等于是走上了独木,胜利不一定能得到好处,失败就要面临亡国,因此合纵连横没看到作用,搞合纵连横的人,却因此赚够了名望,君主的地位在不断下降,纵横家却扶摇直上;想要统一天下,前提是能打败他国,想要获得安全,就要保证本国不受侵犯,国力强盛就能打败他国,朝廷安定就能不被侵犯,所以纵横不过是在挑唆争斗,就如同执棋者一样从中获利……
这个天下从来都是东西越好,越容易取得功效,资源越多,越容易获得成功,所以国家强盛,计策很容易就能成功,国力越衰弱,计策就越容易出现失误,因此不是秦国的臣子聪明,也不是燕国的大臣笨拙,而是因为两个国家的条件不同;人们习惯的想法,都是追求安逸和自己的私利,而刻意的躲避危险和贫穷,如果强迫他们走向战场,前进可能被杀死,后退又面临军法,放弃了个人的家业,承受着作战的劳苦,如此险恶的境地,他们又怎么能不想办法逃避呢?所以他们才会投靠贵族,希望免除兵役,用钱财贿赂当权者,以此来杜绝险境,这样一来,为公出力的人就越来越少,而依附贵族的势力愈加庞大,最终百姓和贵族,全部都变成了君主的敌人,这样又怎么能富国强兵呢?其实这一段,就是大部分王朝衰败的原因,那怎么办呢?要制定合适的政策,使得商贩的人数尽量减少,重农抑商,降低身位,让他们去参加到农业之中,如果这些人,没有办法搜刮百姓的财富,自然就不能投机取巧。
因此列国混乱的原因,是因为那些著书立说的人,假借道德来宣扬先王之法,讲究礼节掩盖伪善的真相,扰乱盛行的法令,动摇君主的决心;再就是那些纵横家们,弄虚作假、招摇撞骗,借助一国之势力,来完成自己私人的目的;以及那些游侠刺客,标榜义气,为的是图一个美名,触犯了列国的禁令;和那些逃避兵役的人,大批的依附权势贵族,肆意行贿,损伤列国的战力;还有那些不法商贩,制造粗劣的器具,积累庞大的财富,他们囤积居奇,待机出售,从劳苦的农民身上牟取暴利,这个就是五蠹的由来;以上就是五蠹的全部解析,为了方便理解,我更改了其中的段落和翻译,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一下原文,另外除了五蠹之外,嬴政还看过一篇孤愤,这个有时间我们再继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