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以「咅」为偏旁的字的发音自古至今都是如何演变的?-以匚为偏旁的字有哪些
题主提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以下论述涉及到的音韵学知识较多,看不懂可以直接拉到最后看结论。
要探寻谐声造字时代“咅”声旁的字,我们应该从上古音的角度论述。要推求这一谐声系在上古的情况,我们检视《广韵》中从“咅”得声的字的情况,发现这些字首先无一例外声母都是唇音,这倒是不令人意外,唇音组声母本来就是最不与其他声母发生谐声关系的一组。韵母方面,我们发现有一、三等韵。一等韵有灰韵(例:陪培婄棓)、侯韵(例:掊部剖)和不系统的几个模韵,三等韵有尤韵(例:涪棓殕)和少量不成系统的虞韵。
熟悉上古中古对应关系的话,很容易看出其中规则的部分,声母为唇音,一等生成灰韵,三等生成尤韵——这怎么看都是先秦韵部“之部”的特征。以一等“培”和三等“涪”为例,音变流程(大概)如下:
培:先秦*bə̙>上古后期(?)bəɯ>bəi>切韵*buɔi>现代pʰəi
涪:先秦*bə>上古后期*bu>切韵*bɨu>中古后期(宋)ʋu>现代fu
(好吧我承认打星号的部分和现代音之外的都是我临时脑补的……如有舛误那是正常的。至于为什么不写近古音,因为我完全不懂近古……)
“咅”谐声系的规则演变大概就是如此。然而我们发现,生成中古“侯”韵的那一部分,却难以用一般韵部的规则演变来解释。因此有的音韵学家,比如郑张尚芳和白一平,都把这部分字处理为先秦的侯部字。这个论断,和清人段玉裁“同声必同部”的著名论述显然是相冲突的。当然,我们是大可不用迷信“同声必同部”,直接将“咅”谐声系处理成一个之部与侯部杂糅的谐声系。
然而,我们发现,读侯韵的字,好像不少都有灰韵的异读,甚至还有“婄”这种,两个异读完全不区别意义(广韵给的注释都一字不差)的情况。把这样的两个异读认为是来自上古的不同韵部,恐怕依据是有点不足的。
因此我们假定,这部分的字是从之部中不规则演变出来的,这个不规则音变的条件很可能和之部三等在唇音后的规则变化原理差不多,就是元音受到了唇音声母的影响。然而再一考虑我们会发现,之部三等唇音的主元音被影响,会音变成u,也就是进入幽部,按理说非三等如果有不规则演变,那也是进入幽部才对,为什么这里是进入o元音的侯部呢?
在此不负责任地脑洞一下:这可能是由于三等和非三等音节的差异所致,非三等音节的某个特征(舌根后缩?)令之部元音ə在非三等条件下产生的合口变体的元音没有三等条件下的那么高,因此才进了侯部而不是幽部。这部分不规则进入侯部的读音,最一开始很可能只是以自由变体的形式在音系中存在,最后随着中古音系格局形成,才固定了下来进了侯韵。还有些读音滞古的,就进了模韵。
也就是有:
剖:先秦*pʰə̙>上古后期pʰo̙>pʰu>切韵*pʰəu>现代pʰou
部:先秦*bə̙ʔ>上古后期bo̙>切韵*buo>现代pu
总而言之,“咅”谐声系就是先秦*Pə一系经过了汉语史上的各色奇葩音变之后的产物……
最后一点多余的话:写完之后发现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和自己想写的效果相差甚远,思考的时候感觉文思泉涌,实际写的时候各种难产而且保不齐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低级错误,还请各路大佬轻喷……